染血的祭坛上一缕缕的血色光华隐约流转，身处下方的顾长风并没有看见，他只听闻那个受伤的老人说着那句意味不明的话，一时间思索片刻，却见下一刻，地底中穿行的死气不断汇聚，顿时化作滔天的巨浪将那个黑衣的老人淹没！
溢泻的死气熄灭洞穴中摇曳的灯火，黑暗降临，顾清寒隐约感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，然后又随着死气的汹涌澎湃而变得安静。
“什么……东西？”
下一刻，倾世的剑光如同暗夜中的闪电乍起，片刻间斩落而下！那一剑生生将祭坛分为两半，所过之处尽皆化为齑粉，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之中，一股寒意弥散，叫所有人都心惊胆战。
“那是……什么东西？”
“白骨？不对，那是……”
黑暗中恐慌的气氛不断传染，继而白骨的巨手挥落，顾长风手持古剑，浩白的剑气再起，瞬间斩落那只巨手！
“哈哈哈哈，顾长风，你杀不了我！”
那个巨大的白骨的身影在这个洞穴中扑腾起落，而后泥土崩颓，仿若天塌地倾。黑暗之中，重重的人影中，顾清寒所见的是一个一闪而逝的矢矫身影，以及末日降临般的恐慌。
那是一头白骨的巨龙！
“少年，这报应来得那么快，那么疯啊！”碧言剑中传来沈苍宴的狂笑，林逸轩在巨大的骨龙的阴影下狂奔，纵身闪掠，却见那个少女还站在原地，痴呆地看着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，不动分毫。
在少女的所见中，那头白骨的巨龙破土而出，掀起铺天盖地的尘烟，压向那个飞驰的素衣少年。而巨龙破土而出后舒展白骨的双翼，惨白的身形在虚空中仿佛巨大的十字，翼展与首尾各自十丈余长，每一根白骨都仿佛精雕细琢，而那个巨大的头颅内的苍蓝色的灵魂之火摇曳着，闪动着愤怒与仇恨的光芒，随后伸展双翼，朝少年直追而来！
林逸轩此刻的心神没有任何波折，仿佛一面古镜，镜中的铜光迷蒙，却清晰之极地照映着他的思绪。
他见少女还是站在原地不动，便在接近她的那一瞬间夺回铭渊剑，那一刻他的心底闪过一个隐约的念头：“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，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做出正确的抉择的能力，那么，现下的决定，就由我帮你做出。是生是死，便看……天意了。”
在此之前的少年并不相信天意，然而那一刻隐隐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，那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骨龙的选择，不就是你口中的天意吗？而现在的你，拥有让两人全身而退的力量吗？
既然没有，那就是天意，那就是不可抵抗的……命运。
巨大的骨龙挟一股劲风扑面而来，它俯身冲下，携雷霆之势想要扑杀那两个渺小的身影。而那个白衣的少年利落地拔出另一柄剑，眼神清明，在它降临的那一瞬间，透过空洞的眼眶，他只看见那个少年一剑直刺，随后七道极利的无形剑气瞬间贯穿它的整个身形！
行天九式第三式，星移。
不远处墨血飞洒，白骨碎裂，它却全然未觉。它的心底涌起极度的愤恨，因为就在此时，它已明了这个少年就是那个破坏了他的血祭的局外人！
白骨重新生长，原先被剑气破碎的躯体愈合。那个近在咫尺的少年大叫着“这不科学”便抱着墨衣的少女闪退，而它重振双翼，闪掠横空，如同猎鹰扑杀一条鱼！
“喂喂，小鬼，什么叫科学啊？”碧言剑中，沈苍宴一时间对少年口中冒出来的名词颇感兴趣，便随口大声问道。
林逸轩并不回答，将碧言剑扔给少女，然后纵身冲向那头扑杀而下的白骨巨龙！
素衣的身影飞掠，随后表面流肆着迷蒙剑气的铭渊剑轻而易举地破开那个巨大的头颅，少年反手一掌拍在颅骨上，随后再一抓，翻身踩在那头飞空的巨龙身上，旋即拔出古剑，望向那个巨大的漆黑冥道。狂风吹动少年的衣袂，他在那一刻的眼神像是彻底的踏上自我毁灭的路途的狂徒，隐隐透着些许的快意与……疯狂。
“规则，是不可抵抗的。就像是……命运。”
那一刻，注意到少年眼神的沈苍宴立刻就明白了少年的心思，却已无力去改变什么。他本来就有心想戏耍那个少年，于是一路不断让少年分心，但是在此刻手握底牌的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被那个少年看在眼里。
他似乎早已决定。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？”
下一刻，巨龙在空中疯狂地甩动身躯，翻腾起落，想借此甩飞那个少年。却见少年一时间抓紧那块突兀的龙骨，眼含蔑视与笑意，透过空洞的眼眶与它的灵魂对视，像是在嘲讽着它的愚蠢。
他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咆哮，浩荡的精神冲击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少年的心神，但那个少年依然轻蔑地看着它，握住的颅骨的手不减分毫松动！
最终它俯身冲向地面，想借此撞碎少年的身躯，却见少年立即放开手，旋即转身冲向它的背上。它再次攀升上空中，继而再次疯狂地翻转、甩动身体，而少年一时间抓不稳，愣是如同炮弹一般飞向那个巨大的冥道。
然后在空中飘然如羽般，盈盈坠落。少年的嘴角隐隐藏着冰冷的肆意的嘲讽，依然轻蔑地看着它！
南宫墨内心狂怒不已，瞬间电闪飞驰，掠空而过，张开巨口咬向那个盈盈坠落的身影，而少年借此长剑一插，骨屑飞溅，少年挥剑，直接斩向那股燃烧着的灵魂之火！
然而长剑挥空，灵魂之火继续燃烧，南宫墨的意念传入少年的心底，带着不可一世的狂笑：“蠢货，实体的东西怎能伤害无形的东西？”
“是吗？”
长剑再次斩落，无边的光明再现，瞬间灼伤了他的灵魂！
一股又一股的精神冲击释放开来，少年一时间嘴角溢血，继而看见那头巨龙已在冥道边缘，转瞬间剑诀一掐，延绵数十丈的浩白剑气再现于剑上，那一刻的磅礴剑气在顷刻间将白骨的巨龙从中剥为两半！
少年踩着龙骨向冥道的边缘跳跃而去，而那头龙已然反应过来，想要挣脱冥道的束缚，然而规则不可阻挡，它只能任由冥道将它的庞大的身躯拉下去，最后它的尾骨缠绕住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少年，转瞬间便想拉着少年飞入冥道之中。
最后，林逸轩随手扔出铭渊剑，任由巨龙将他拉入漆黑的不见底的巨大冥道中，那一刻，死亡的风染上漆黑的颜色，掠过体表，他无声地咧开嘴角，最终安然地笑了起来。
那个少年最后落入冥道中的光景遗留在遥望着的少女的记忆中，仿若辉煌的夕阳灿烂地燃烧着，直至多年之后，依然还存有鲜润的颜色。
只是此时的她只能愣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，都已无力去改变什么。从那一刻起，她忽然明白在那个少年和他之间隔着如同天堑般的鸿沟，无论是实力，还是某些不可言喻的东西，例如境界，例如面临恐惧时的态度。
然而在她心里，只会有隐约的悲伤流转，无声无息。
那柄染上阳光的金色的古剑重重地落在自己身边，斜插在地上，然后在不远处又有剑光迸射，飞驰如电。地表开裂，白衣的老人飞身而出，看见她与那两柄与剑宗渊源极深的剑，然后举目四望，却见南宫雄的被剑气撕碎的形体躺在一众白骨的苍齿虎间，他忽然明白了什么，然后又沉默着。
像是某些预料中的事没有发生。
他的沉默中带着巨大的力量，不可抵挡。等上杉雪姬回过神来，那个老人已然走近身旁，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铭渊剑，看向她自己，眼底隐约有什么在闪烁：
“交出碧言剑。”
毋庸置疑的命令，带着绝对的上位者的气息，碾压而来，让上杉艰于呼吸。
“为什么，就连这……些微的……”上杉沉默着，像是在抵抗着老人的威严，最后迫于形势，想伸出手，最终却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：“顾长风。”
那一瞬间，上杉以为故人归来，但却见一个虚幻的身影浮于半空，黑衣如墨。
“沈苍宴。”
确实是故人啊，那个被少年以漫不经心的语调提起的碧言剑主，那个在上一世代被无数人崇敬、亦被无数人憎恨的传说。
“铭渊剑和碧言剑都交给她。”
那个虚幻的黑衣身影在那个老人面前像是分庭抗礼一般，亦是颐指气使的神态，仿若那个老人是他的下人一般。
“为什么？”
顾长风也不生气，只是淡淡地问道。
“那个小鬼在跳下去之前就把剑交给她了。她比你更有资格得到剑。”
“只是……这样？”
“只是这样。”
“她姓上杉。”顾长风忽然笑了，带着刻骨的凉薄，“她是上杉奈叶的女儿，也是你的女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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